我和何慶舟都是蘇振華的秘書。為寫《蘇振華傳》,1998年12月7日下午,我們和蘇振華的夫人陸迪倫專門去訪問了華國鋒。我們向他說明按中央和軍委的規定,要給蘇振華寫傳,但我們對蘇振華的有些情況,特別是進中央政治局后的一些情況了解很少,想請他談談,以便準確地把握事實,保證傳記歷史的真實。
華國鋒熱情地接待了我們,他除了詢問一些寫傳記的有關情況外,特別強調說,寫人物傳記,實際是寫歷史的一部分,一定要把事實搞準。要多聽各方面的意見,辨明真偽,用司馬遷寫史記的精神,秉筆直書。
談到蘇振華,他說:
因工作關系,過去我們個人之間沒有什么接觸,對他的為人和歷史也了解不多。但對他在粉碎“四人幫”前后的情況,我還是知道的。特別在粉碎“四人幫”后,海軍有幫派骨干分子,向中央寫信誣告他“緊跟”“四人幫”,當時我在一封這樣的誣告信上批示:“蘇振華同志跟‘四人幫’斗爭是積極堅決的。”我之所以這樣批示,是完全有事實根據的。
首先是1976年4月7日天安門事件時,所謂“反擊右傾翻案風”席卷全國,達到了高峰,中共中央做出了《關于撤銷鄧小平黨內外一切職務的決議》。這次政治局會議,毛遠新傳達毛主席的決定,不通知蘇振華參加。當時我不知是何原因,后來了解到1975年6月5日,蘇振華曾給毛主席寫信揭發“四人幫”的問題,這封信蘇振華先送葉劍英、鄧小平看過,他們都同意這封信的內容,后送周恩來總理看時,周認為先不要送主席,怕干擾主席解決“四人幫”的戰略部署。后來知道,這封信的內容,鄧小平已口頭向主席匯報了,毛主席早知道蘇振華內心深處是反對批“右傾翻案風”的。其實,蘇振華在1975年5月27日和6月3日政治局討論學習毛主席對“四人幫”批評的會議上,已用這封信的內容,當面向江青、王洪文作過斗爭。
第二,在粉碎“四人幫”前夕,記得那是1976年9月29日,在人民大會堂東大廳開政治局會議,研究國慶活動安排問題,我順便通報了毛遠新有個報告,說他要回遼寧工作,我批了同意。“四人幫”堅決反對,在政治局會議上吵得很兇。政治局其他同志不愿與他們糾纏,先后出去了。“四人幫”不走,繼續吵,汪東興見此就沒走。李先念、蘇振華在福建廳等著。半個多小時后他們又進來了,看“四人幫”還糾纏著我吵,他們就說,國鋒同志身體不好,該散會了。我問“四人幫”你們還有話沒有?沒有就散會,我起身就走了。當時,這是李先念、汪東興、蘇振華對我的支持,為我解了圍。
第三,在粉碎“四人幫”的關鍵時刻,蘇振華為粉碎“四人幫”做出了重要貢獻。毛主席逝世后,“四人幫”加緊了篡黨奪權的步伐。9月14日晚,蘇振華來到葉帥的住地,向葉帥建議,要趕快下手解決“四人幫”的問題。他向葉帥提出4條建議,一要抓軍隊,軍隊不能讓“四人幫”插手,要把軍隊掌握在可靠人的手里;二要抓輿論,設法把“四人幫”控制的報刊、電臺抓過來;三要對中央主要領導同志的安全特別注意,不要老住在一個地方,要經常變動;四要趕快下手,夜長夢多,要注意保密。后來,葉帥同我聯系,讓我跟蘇振華進行了直接面談。談后我送蘇振華出辦公室,互相緊握雙手,于無聲處待驚雷。之后,我和葉帥商量,又讓蘇振華分別找總參和北京衛戍區的同志布置相應的任務,還讓他查處了有的幫派骨干分子向江青寫“勸進信”事件。這保證了黨中央在粉碎“四人幫”的關鍵時刻,不費一槍一彈,一舉粉碎了“四人幫”。
第四,粉碎“四人幫”時,上海是“四人幫”的老巢,有人妄圖發動武裝暴亂,與中央對抗。1976年10月12日上午,我在玉泉山5號樓主持了中央政治局會議,商討向上海派中央工作組問題。我說,現在看來,上海市委這些人已無法工作了,他們頑固地站在“四人幫”立場上,與黨中央對抗,妄圖發動武裝叛亂,過去被“四人幫”壓下去的一派,也準備搞串聯,上海的群眾也自發地行動起來了,需要正確的引導,中央應馬上派人去接管上海,不然會出大亂子。
葉劍英成竹在胸地說,我贊成國鋒同志的意見,為了防止上海這些人狗急跳墻,搞武裝叛亂,要派一位無論是在軍隊和地方,都能壓得住臺的老同志去。
葉劍英停了停,略一思忖后說,我看蘇振華堪當此重任。他資格老,林彪、“四人幫”整得他很慘,但他斗爭很堅決,在粉碎“四人幫”的緊急時刻,起了重要作用。在戰爭年代,他有指揮作戰的豐富經驗;在建國初期,擔任過貴州省委書記,多次受到黨中央、毛主席的稱贊。再說上海有海軍東海艦隊的基地,蘇振華在上海,工作起來也有方便條件。
陳錫聯補充說,我贊成葉帥的提名,振華同志是軍委常委,我們在一起處理軍委日常工作,1974年調整各大軍區領導班子時,他做了很多工作,起了重要作用,這些都便于他協調南京軍區、海軍、空軍的部隊,特別是南京軍區,廖漢生等一些老同志都曾受林彪、“四人幫”的迫害和壓制,與振華同志關系都很好,肯定能得到他們的支持,振華同志牽頭去上海,是很合適的人選。
李先念接著發言說,葉帥的意見是深思熟慮的,上海是“四人幫”起家的基地,解決“四人幫”在上海的余黨問題,是解決“四人幫”問題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,是中央解決好“四人幫”問題的一著極為重要的棋,穩住了上海,對于穩定全國局勢是具有特殊重要的意義。因此,確定去接管上海的人選,特別是牽頭的人選,就特別重要。毛主席曾說,管海軍靠他,這次解決“四人幫”在上海的余黨問題,也要去靠他牽頭,靠他去發揮核心作用,我贊成葉帥的意見。
當時我也贊成葉帥的意見,于是,政治局就一致通過了。同時,我們還提了倪志福、彭沖一起去上海,一定會更有利于解決“四人幫”在上海的余黨問題。事實證明,原先我們認為上海可能出大亂子,但我們派了幾個人去上海,大亂子沒出,中亂子沒出,小亂子也沒出,這說明粉碎“四人幫”是深得人心的,也說明以蘇振華為核心的工作組對中央的“既要解決問題,又要穩定局勢”的方針,執行得很好,對全國清查“四人幫”運動起了榜樣的作用。
第五,至于講到旅順閱兵問題。華國鋒說,粉碎“四人幫”后,我任軍委主席,但過去我不管軍隊工作,對部隊情況了解很少。剛粉碎“四人幫”時,工作太忙,也顧不上到軍隊走走。1978年初,葉帥和軍委常委都勸我到部隊走走、看看,多了解些部隊的情況,以利以后工作。因此,我先在楊村看了空軍飛行部隊的表演。當時軍委領導同志差不多都陪我去了。所以,我打算在訪問朝鮮后,回來順便去旅順看望海軍部隊,但日期沒有定。蘇振華同志要到部隊蹲點搞查整改運動,離開北京時間較長,按中央慣例,政治局成員離京時間較長,都應向中央報告,他來向我請假時,我順便把自己擬看望海軍部隊的打算告訴了他。實際情況是,訪朝回國后,工作太緊,也就沒有去旅順看望海軍部隊。現在有人說,海軍發生了160艦爆炸事故,蘇振華到我這里來告狀,根本沒那回事。再說,我是軍委主席,要去看看海軍部隊,也不存在背著軍委的問題。有人利用海軍內部矛盾,打擊蘇振華,其實,醉翁之意不在酒。只是海軍情況錯綜復雜,一時難以澄清。但歷史終究是歷史,謊言總是不能持久的。■
(該文摘自《湘潮》雜志2012年第6期)